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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六十二章 分道

所屬書籍: 將進酒

第262章 分道

「給你, 怕腰折。」蕭馳野笑似非笑。

既然沒叮囑過, 但沈澤川腰間負傷,確實經不起折。

沈澤川忍了片刻, 要把腳落回去, 然而蕭馳野不許, 把這隻腳踝捏在掌間,讓它貼著自己。

「啊……」沈澤川緩慢地拉長尾音, 「這是要我望梅止渴, 聊以自慰。」

「時候不早了。」蕭馳野說著話,卻沒放手。

沈澤川原本還想說點什麼, 可是捏著他的手忽然動起來。

「九月前, 大帥若是不便出兵, 我就不再等了。」蕭馳野穿戴整齊,上半身瞧不出絲毫端倪,講話都跟平時沒差別。

「女帝如此手段,必不會同意大帥出兵, 況且——」沈澤川聲音忽地變輕, 像是化掉了。

蕭馳野脫掉了他的凈襪。

桌邊還有垂下的桌簾, 沈澤川隨著蕭馳野的手掌帶動,膝部輕輕抵到了桌板。赤足隔著花紋繁瑣的袍子踩弄,那布料蹭在他腳心,柔軟里包裹著堅硬。

「況且大帥也要為五郡著想,」蕭馳野接著蘭舟的話繼續,「深入大漠耗時耗力, 她要掂量輕重,如果這一仗的時間更久,就連戚時雨都未必願意。」

沈澤川眼角泛紅,那是熱浪催的,他道:「那日你對陸將軍說要等啟東。」

「那時女帝還沒有展露鋒芒,如今再看,啟東出兵希望渺茫。」蕭馳野說到這裡,不再逗蘭舟,「今年你總集槐、茶、茨、河四州糧食解決吃飯的問題,雖然趕上了春耕,卻失去了槐州糧倉。陶茗跑了,朝廷自然要換人去管,明年想再跟他們做買賣就難了。永宜港和奚氏銅礦皆被查封,離北互市的生意就要減損一般半。蘭舟,明年的啟東守備軍養不起了。」

啟東這次出兵青鼠部,闃都沒有給糧食,戚竹音還有底氣,試問她的底氣哪來的?這天底下除了沈澤川,還有誰能這般豪氣地供應守備軍軍糧?薛修卓不是傻子,守備軍的糧食是誰給的,他心知肚明,只是沒有當著戚竹音的面戳破。

啟東今年因為勤兵外族,五郡里有三郡軍田沒人開墾,軍屯的效果就要減損,這導致戚竹音今年的軍糧需求比往年更大。唯一值得慶幸的是,四郡民田春耕照舊進行,她只要為軍糧發愁就可以,但即便如此,三十萬軍糧開支也大得嚇人,更毋論還要深入大漠,這跟她帶兵奇襲完全是兩碼事。

端州戰打贏後,各州防禦工事的開支勢必要增加,不僅如此,六州已經初具規模,沈澤川要給六州十二萬守備軍全年供應軍糧,還要給離北十二萬鐵騎繼續供應軍糧,如果再在這個前提上增加啟東守備軍,那就是總計五十四萬兵馬都要靠他來撐。

「王憲給我寫信,說他在半月前就寄信給你,在其中闡明厲害,」蕭馳野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,「你沒有回復。」

沈澤川腳心還貼在蕭馳野血脈僨張的地方,他靠著椅,道:「半月前先生們還沒有估出預算,我便按下王憲的信沒有回復。」

「府中先生們是好,可他們大都來自江野,有才,卻沒有王憲這種官員精熟業務。王憲擔任戶部主事,時常跟兵部交涉,年年都要和我們這些入都要錢要糧的武將打交道,對於各地軍費開支、軍糧所需,他都心中有數。」蕭馳野近來休息在家,想的最多的也是軍糧的事情。

三兵齊入太好了,可是太難了。

離北鐵騎的裝備耗損太快,後勤運輸軍糧的時候還要帶軍匠。運輸隊出了交戰地,再往東就沒有馬道可走,荒灘戈壁全都是十二部的地盤,糧草運輸得增加兵力做保護,可是增加兵力就是增加軍糧。離北鐵騎走得越遠,糧食消耗就越多,還要考慮途中可能出現的意外,這比打防守要難得多。

「去年薛修卓拋棄泉城和落霞關,獨守厥西十三城,當時還不覺厲害,」沈澤川終於露出難色,嘆了口氣,「現在才知道威力。」

誰不想要戚竹音的兵力?沈澤川也想,只要拿下啟東五郡,即便女帝是光誠帝在世,闃都也絕無翻盤的可能。薛修卓一直對中博和離北戰事不聞不問,在年初任由沈澤川招兵買馬,甚至沒有追查啟東軍糧,這是對沈澤川的另一種消耗。

「江青山實乃一大助力,不怪女帝要拿他來跟薛修卓打擂台,此人憑藉一身硬骨頭扛起大周糧倉,」蕭馳野眼神深邃,「蘭舟,你要打的這場仗,比我的更難。」

沈澤川不回王憲的信,有為蕭馳野的考慮。同樣,蕭馳野現在放棄啟東守備軍,也是在為沈澤川考慮。

蕭馳野挪開椅子,俯身把木屐拾起來,卻沒有給沈澤川穿,而是整齊地擱到一邊。他鬆開握著沈澤川的手,俯身過來,摸了蘭舟的面頰,低聲說:「我自己去。」

沈澤川紅了眼角,含情眼裡卻沒有情潮。

* * *

深夜梆子敲了幾聲,風泉抱腿靠在李劍霆的龍床腳,沒有睡著。過了小半個時辰,聽見垂帷里的李劍霆說:「你不睡嗎?」

風泉下巴抵著膝頭,他清秀的臉埋了半邊,答道:「皇上數日難眠,咱們還是傳個太醫吧。」

李劍霆睜著眼,稍稍側了些身,背對著垂帷,說道:「睡不慣而已。」

殿內靜了片刻。

李劍霆問:「你見過沈澤川嗎?」

「咸德年他剛出昭罪寺的時候見過。」

「據聞他母親是端州舞伎,」李劍霆像是求證,「這是真的嗎?」

「真的,」風泉挪動下麻了的腳,「他是沈衛庶出第八子,在建興王府里不得寵,早早就被打發去了端州私宅,跟已故的前錦衣衛同知紀綱有關係。端州淪陷時,他也在茶石天坑裡。」

李劍霆沉默須臾,道:「齊惠連敢拋卻成見對他傾囊相授,是位名副其實的狂士。」

「可是沈澤川褊狹記仇,」風泉側過頭,「紀雷與他有仇,他便讓紀雷……生不如死。那日在席上,若非韓丞冥頑不靈還在抵抗,皇上大可把他革官流放到中博,看沈澤川如何待他,必然也讓他生不如死。」

殿窗外的樹影透在地上,深夜的王宮裡闃無人聲。

「你是慕如的親弟弟?」李劍霆話鋒一轉。

風泉神色微動,沒有草率回答。

「慕如進宮前你就做了太監,她那時已經是楚王寵妾,你何必進來受苦?」李劍霆眼珠微轉,「你不像福滿進過內書堂,可你熟讀詩書。依照慕如的家世,你能認字就不錯了。」

風泉立刻跪在地上,道:「奴婢,奴婢……」

「朕看你雙耳耳洞不是新紮的,但是先帝沒有賞過你耳飾,更不可能賞你耳飾。能夠在幼年時耳帶明璫的男子非嫡即貴,你究竟,」李劍霆撐起身,停頓一會兒,看向垂帷,「你究竟是從哪兒來的?」

* * *

琴弦「嗡」地震了一下,喬天涯如夢初醒,抬手想要揉眉心,卻發現指腹破了。

「大帥久不回信,便是對府君要把青鼠部領地給海日古一事不滿……」姚溫玉停下交談,目光透過帘子,看向裡間。

「此事難辦,就怕跟啟東有了嫌隙。」孔嶺跟著看過去,「松月心神不寧,不如出來跟我們喝喝茶。」

喬天涯用拇指抹掉那點血跡,靠在藤椅里笑道:「既然先生邀請我,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。」

說罷把琴擱到案上,起身掀簾,去了外邊。

今日天氣好,檐下備著茶案,不像是在談公務,更像是在品茗。姚溫玉青衫寬袖,飲茶時腕間的紅線若隱若現。喬天涯也不客氣,在元琢邊上的椅子坐了。

「什麼好茶,」喬天涯接過高仲雄遞來的茶,只是聞了聞,便道,「哦,河州的盛春意。」

「別看他平時跨馬橫刀與武將無異,」孔嶺指了指喬天涯,「其實是個懂茶人。」

「人生得意須盡歡,」喬天涯飲著茶,「我要是有錢,就想滿足口腹之慾。什麼好茶好酒,只要能嘗一嘗,多少錢也花得樂意。」

姚溫玉垂著眸,道:「該學學神威。」

高仲雄趕忙擺手,說:「我倒羨慕喬指揮,我吧,也是想攢錢蓄個家底,這樣等日後天下平定了,好娶個賢妻。」

「松月也沒娶親,」孔嶺問,「不著急么?」

「看看費老十,不也沒娶親?他們都不急,我當然心急如焚,」喬天涯放下茶盞,正色地說:「我想掙這筆份子錢想得徹夜輾轉。」

先生們隨即笑起來。

喬天涯側過臉,看著姚溫玉:「先生也沒娶親,急不急?」

枝頭的花掉在姚溫玉的袖間,他轉過目光,迎向喬天涯。風吹落花時,也把他微苦的葯香吹到了喬天涯身上。

「曾經急,」姚溫玉說,「如今有了虎奴,倒也罷了。」

在座除了喬天涯,都對姚溫玉和照月郡主的事情不甚了解,只聽過些照月郡主要嫁他的傳聞,自然都以為他說的是照月郡主。

「我說人生有三恨,其中一恨就是生不能做虎奴,」喬天涯來抱虎奴,卻在虎奴肥胖的身軀後攥住了姚溫玉的手腕,「不然日日夜夜都息在你膝上,夢裡也能玄思無限。」

姚溫玉神情微變,他不妨喬天涯這般大膽,倉促間咳嗽起來。

「喬指揮時常語出驚人,倘若能跟元琢一辯清談,也是樁美事,」高仲雄感嘆道,「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見元琢清談風采。」

「清談誤國。」姚溫玉抬手掩住口,腕間有點紅,他說,「適才還沒有說完,大帥不回信,就是對海日古不滿,青鼠部的領地到底不是我們打下來的,不能強求。」

孔嶺頷首:「我正是擔心大帥因此跟府君有了嫌隙。」

「我們想要借力打力,可是海日古到底是個邊沙蠍子,大帥信不過也是情理。」

「這只是其一,」孔嶺跟姚溫玉對視,緩緩搖了搖頭,「最怕的大帥疑心府君此舉是在威脅啟東。」

「青鼠部緊靠邊郡,」姚溫玉說,「就算大帥不這麼想,啟東諸將也會這麼想。他們過去受闃都的督軍太監挾持,受夠了窩囊氣,如今必不會同意讓蠍子再盯著他們。」

「若是啟東不肯,」孔嶺道,「我們就只能另做打算了。」

* * *

軍帳點蠟,戚竹音捏著後頸,架著腿聽戚尾說話。

「告訴陸廣白別再寫信了,他是沒有輜重壓力,兩萬步兵說走就走,」她盯著帳頂,「既明和蕭馳野可都沒再提過這事了。」

「陸將軍跟隨大帥時日最久,」戚尾說,「知道大帥的能耐,自然想勸大帥出兵。」

「他想打邊沙騎兵的心我懂,」戚竹音眉間微皺,「可是大周從來沒有深入大漠,路途遙遠危機四伏,三軍全出以後誰來保證駐地無恙?闃都的蠍子還在。」

戚尾知道戚竹音的難處,猶豫須臾,道:「大帥此刻回絕他們,只怕會背負見利忘義的惡名。」

闃都才封了她當東烈王,她就跟中博和離北翻臉,守備軍還吃著沈澤川的糧,這事讓誰聽了都要罵她一句。

戚竹音滿不在乎地說:「隨人便,這世上最管不住的就是舌頭。」

「這賬難算,在中博看來,他們出糧養活守備軍就是大恩,」戚尾說「可若非離北戰事吃緊,中博門戶大開,需要咱們出兵相助,沈澤川的糧食來得也沒這麼輕易。」

「他們是謀算天下的人,懂得時機。」戚竹音側臉正經,沒有平時的嬉笑,「我助離北是助自己,如今不出兵也是助自己。啟東和離北是患難兄弟,但是離北危急已解,策安還要深入,就有窮兵黷武之嫌。天下崩裂後流民無數,今年和去年的仗都是無可奈何。我知道阿木爾已露疲態,此刻是擊潰六部聯盟的好時機,可是八城糧倉空虛,百姓餓死街頭,厥西庸城旱災,江青山秋後還要勉力供應闃都和啟東的糧食,這些糧食都得從百姓身上拿。沈澤川的六州有三州尚未到豐收之年,他也要依賴河州糧倉……仗打起來是痛快,只是我去不了。」

阿木爾橫空出世,邊沙六部就是大周武將的心腹大患,此次深入大漠,若是贏了,不論來日誰坐天下,離北鐵騎和蕭馳野都要名垂青史。況且身為武將,誰不想跟這樣的對手一較高下?

戚竹音挑掉了燭芯,帳內陷入黑暗。她坐了半晌,說:「我說,你寫,告訴沈澤川,青鼠部的領地即便荒廢了,我也不會允許海日古踏足;告訴蕭既明,我戚竹音雖然與他少年相識,引為摯友,但我戚氏還是大周臣,同擊外敵是己任,聲壯中博卻是叛國;告訴陸廣白,我祝他功鑄彪炳一洗前恥,但是此次,我們姐弟便不再同行了。」

孤雁鳴月,橫飛過邊郡的天際。戚尾把信各自收好,轉身出帳,黃沙踩在軍靴下沙沙作響。一隻手掌抓了把黃沙,陸廣白背對昏黃的天幕,啟東的信還在指間。他蹲了半晌,把信妥帖地收好,掌心的黃沙流了回去。

戚帥見字如晤。

我罔顧職責,擅自離郡,有愧於啟東親老,非上陣殺敵勿能明志,我永遠是戚帥屬將。此戰雖不能同行,但山河明月,必不負戚帥期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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